獨家專訪》石油界的葛林斯班

納米表示，避免高油價阻礙開發中國家經濟發展，讓世界持續需要能源，石油才能賣得好。
本篇文章摘自：商業周刊第 997 期
整理者：吳修辰、黃宥寧

油元世紀來臨，高油價則是支撐油元席捲全球經濟的根本動力，納米如何看待這一波油價上漲的影響？

如果說，有人的一字一句，能牽動紐約、倫敦與東京股市漲跌，你會想到誰？

過去，也許你腦海中的第一個印象，是美國聯準會（Fed）前主席葛林斯班（Alan Greenspan）。但在石油界，也有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——他就是掌握全球最大石油蘊藏量的人——沙烏地阿拉伯石油暨礦業資源部長阿里‧伊伯拉罕‧納米（H.E. Ali Ibrahim Al-Naimi），他被西方世界稱為「石油界的葛林斯班」。

沙國的油儲量占全球二五％，是世界第二大儲油國伊拉克的兩倍、美國的十二倍，納米因此成為全球石油業的「央行總裁」。當葛林斯班用大量美元資金穩定市場匯率，納米則是用石油產量抑制油價。

七十一歲的納米，更是沙國的傳奇人物。此人個頭甚小，約一百六十公分，戴著眼鏡，但眼睛炯炯有神，回答問題時非常機靈。

他出身貧困的貝都因游牧民族，十二歲時就開始為沙國石油公司工作，整日與運油車及鑽油機具為伍，後來赴美國史丹佛大學取得地質學碩士學位。

沙國國營石油公司原本由美國標準石油公司與沙國政府合資成立，稱為「阿拉伯美國石油公司」（Arabian American Oil Company）。在納米的規畫下，從一九七三年起陸續買回美國股份，直到一九八○年終於收歸沙國國有，改制為「沙烏地阿拉伯石油公司」（Saudi Aramco），納米的表現獲得沙國皇室賞識，升任為沙國石油公司董事。

貧困出身的納米在沙國石油公司從工讀生做起，四十二年後升為執行長。他的成就，在沙國被視為沙漠游牧民族「貝都因人的驕傲」。

一九九五年在全球油價低迷、最低跌到每桶僅十美元之際，當時的沙國王儲阿布都拉（Abdullah Bin Abdul-Aziz，編按：二○○五年八月繼任沙國國王），拔擢納米為石油部長，借重他的專業挽救下滑的油價，維繫住沙國的經濟命脈。如今納米已是阿布都拉國王最倚重的經濟顧問。
納米了解全球經濟發展的趨勢，為了維護沙國的最大利益，致力於平抑全球油價。他說：「我的第一要務，就是確保石油持續是全球能源的主要選擇，不要讓石油的價格阻礙開發中國家的經濟發展。因為隨著經濟發展，世界才會繼續需要能源，石油才能賣得好。」

平時行事低調的納米，此次接受《商業周刊》獨家專訪，暢談他對油價暴漲的分析，以及對沙國經濟的影響。以下為專訪紀要：

《商業周刊》問（以下簡稱問）：十年前，油價大概是每桶十美元，但是二○○六年曾經暴漲到每桶七十美元以上，目前有些經濟學家預測，也許油價在十五、二十年後，會上漲到每桶超過一百美元，你怎麼看這些預測？

納米答（以下簡稱答）：油價最近幾年暴漲，主要是因為過去實在太低。因為油價在過去非常低，所以幾乎沒有任何新產能上的投資，當需求在二○○三、二○○四、二○○五年增加，而過去十年因為油價太低，讓投資人與石油生產者覺得石油產業無利可圖，所以幾乎沒有新產能上的投資。

現在，當價格上升，你可以看到新的投資又進來了，探勘出更多儲量，就會有更多產量。舉例來說，現在沙烏地阿拉伯為了回應油價的暴漲，因為這是我們的國際責任，我們正在擴增產能，預計從一千五百萬桶（每日）增加到二千五百萬桶，這會在二○○九年完成。

談油價：
同時滿足消費、生產、投資者　隨時檢驗供需平衡，價格交市場決定

現在，我們有一千一百三十萬桶的產能，二○○五年只使用了九百萬桶產能，我們隨時維持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桶的彈性產能，以防市場上有任何暫時短缺的情形出現。我們可以憑藉穩定的產量、價格，提供石油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，以穩定價格。

所以，這個價格就如同我所說的，必須要很合理。這表示有三個團體都要非常滿意——消費者、生產者、投資者都要對價錢滿意。
問：但是要讓價格達到平衡、讓三方都滿意是很困難的？

答：不，看看現在發生的狀況：供給充足、經濟成長穩定、生產者正在投資，他們三方都很滿意。你可以看到世界經濟發展穩定，開發中國家成長迅速。

因為如果你希望經濟成長，你需要能源。今天，能源被提供了，因為價錢是合理的，對於生產者、消費者來說，也不是負面的影響，這就是經濟學中所謂的價格。如果價格過高，需求就會減少；但是如果價格太低，就不會有人想要投資。

所以若是達到某個價格的時候，可以讓生產者繼續投資、消費者維持需求、經濟成長也穩定，那就是一個穩定的價格，價格是由市場決定的，當生產者接受這個價格，消費者接受這個價格，則全球市場都會接受這個價格。

問：有許多研究機構發表未來五年的油價預測，他們認為應該會是每桶五十美元，你同意這樣的看法嗎？

答：嗯，我要誠實的告訴你，我不是很重視價格。因為價格是一個結果，而非原因。我們應該要專注思考的是：供給、需求、存貨和經濟成長，這才是我們隨時在檢驗的。

我們想要確保的是這四個項目之間的平衡，價格倒不是我們關切的焦點，我的工作不是去預測現在的價格或是明天的價格，有一個運作良好的市場，可以告訴你每小時、每分鐘的價格，價格就在那裡。

如果有人說，明天油價會是五十美元或二十美元，我不相信他們是真的了解這個產業，因為有太多因素在影響油價，油價只是結果。

問：我們拜訪本地的經濟學家、銀行家，他們說過去三年來的高油價，填補了沙國財政赤字，如果之後油價維持在三十美元以上，可以完全消除赤字。因此許多人認為，沙國會讓價格維持在三十美元以上，你覺得是這樣嗎？

答：我們無法定價格，我們無法決定價格，我會一直重複這一點，價格是由國際市場決定的，沒有人可以定價格。沒有人可以決定石油賣給誰，石油就是會賣給市場上出價最高的人，所以市場才是決定油價的人。這市場太大了，沒有人可以決定價格。

談發展：
用油元促進經濟繁榮　希望不依賴單一資源，讓產業多元化

問：一九七○年代的油價高漲，讓沙國賺取大量油元，因此得以完成基礎建設，現在很多人會舉杜拜為例，認為你們學會善用油元來投資、建設自己的國家，讓國家更繁榮。你認為，未來沙烏地阿拉伯要怎麼運用這些油元？

答：現在沙國運用油元和一九七○年代已大不相同，我們的經濟體更大，而且產業更加多元化，這更加有利於我們讓經濟多元化。

我們就像其他國家，希望能夠不再依賴單一資源，因此必須用油元促進經濟繁榮，讓產業更多元化，這正是我們在做的事情。舉例來說，我們用油元發展出來的石化產業，現在沙國石化產能占了全世界的八％，也許未來十年，我們將占全球石化產能的一五％。

更重要的是，我們希望產業可以更成熟，可以發展更多石化產業的中下游工業產品，舉例而言，當我們生產橡膠，我們就可以生產車子的輪胎；當我們生產塑膠，我們就可以製造出克萊斯勒，製造出車子的零組件，車子有六○％零組件由塑膠製成，我們有這方面的優勢。

所以，現在和一九七○年代的發展是不一樣的，當時我們建設港口、馬路等基礎建設，而今天我們除了蓋學校、醫院之外，我們還發展其他的產業。